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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米英】流光年代(一发完)

  此刻我正站在“玛格丽特号”巨大的船身前,红色的油漆被海水洗过之后很是鲜艳,阳光在海浪上一起一伏地闪动,明晃晃地打在人群上,像是有孩童在玩弄玻璃片。这般航船从英国出发,将跨越整个大西洋,来到另一端的美国。

  这是一个年轻的国家。

  我没有什么固定的工作场所,在世界上游来荡去当个专职摄影师,之前的战争促使我更加想要将眼前的场景记录下来,谁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?我刚刚度过二十二岁的生日,正是年轻气盛的时候,美国这个国家也正酝酿着无限的活力,像巨大的太阳一样吸引着我们这些年轻人,奋不顾身地化作烈焰为之燃烧,将这份光芒传得更远。

  我随着人群慢慢移动,有人高声说话,大肆讨论着关于美国的一切,繁华的纽约,崭新的汽车,性感的女郎,大把大把的金子,西部驾马驰骋的潇洒,这些在英国这个国度所不能理解的事物。我也不禁露出笑容,未来美好得叫人发狂,不知道有多少人和我一样渴望下一秒就踏上美国的土地。

  玛格丽特缓缓航行在碧蓝的海水之上,我看着船身破开蓝色的宝石,雪白的浪花贴着船身翻滚,接着出了房间,看见隔壁房前正站着一个男人,他提着一个巨大的箱子,左手还抱着一把雨伞,对着房门很是发愁。

  “嗨。”我朝他打招呼道,友好地露出笑容。

  男人抬起头来,朝我歪歪嘴角,疏离地道了声“嗨。”接着继续低头琢磨房门的问题。

  我有些尴尬,怀着乐于助人的想法,我站在他身边,再次出声,问道:“出什么事了?也许我可以帮你。”

  男人朝我笑笑,低头看向钥匙孔,“这把锁出了问题······我的钥匙断在锁孔里了。”

  “是这样啊。”我夸张地感叹道,扫了一圈走廊,没有看见任何工作人员,走下楼梯去叫似乎也很麻烦,修理估计也要费一番脑子,我左思右想,直接一手扶住把手,一只脚抵在门上,向前奋力踹去——“砰!”门撞在墙上发出巨大的声响,我一个踉跄,勉强稳住身形,回头朝男人笑道:“开了。”

  “谢谢。”男人礼貌地点点头,接着轻松提起箱子把它扔到了房间的地板上,我站在原地,失望地发现我和我的暂时邻居关系没有丝毫的进展。

  “开了之后找工作人员来看一下吧。”我伸出手,“我叫詹姆斯。”

  男人愣了一下,接着伸过手来与我轻轻晃了晃,“亚瑟。”说完之后他抽回了手,接着埋头整理自己的行李。

  我自讨无趣,回去拿了相机锁了门,干脆下楼去了餐厅,叫了一份啤酒,铺开自己的笔记,开始写作固定的拍摄经历。

  [此刻我正坐在“玛格丽特号”的餐厅中,不得不感叹船体的豪华·······]

  当我合上笔盖之后,抬起头发现天色已经暗了下来,夕阳还剩下半个头,映得海水一片鲜红。我忙抓起相机,跑到甲板上连连拍了几张。当放下相机时,我转头看见亚瑟正站在身后看着我。

  “嘿,亚瑟。”我打了个招呼。

  “你好,詹姆斯。”也许是光线不太清楚的缘故,亚瑟的脸被夕阳笼上一层柔和的橘色光晕,看起来似乎有些温柔,他的头发被风吹起来,连带着西装的衣摆,我拍拍他的肩,邀请道:“进去说吧。”

  我们坐在餐厅的一个角落,我抬手招来服务生,刚准备开口,没想到亚瑟先行一步:“两杯果汁,谢谢。”服务生得了指令立刻离去,亚瑟朝我歉意道:“我不太会喝酒,抱歉。”他接着视线转到了我的相机上,“你是一个摄影师,对吗?”

  “是的。”我谨慎地回答道,摸不透亚瑟在想些什么。

  亚瑟看向我:“这真是个不错的职业,你去过哪些地方呢?”

  看起来亚瑟似乎挺感兴趣,我也乐得给他做解说,“我去过很多地方,欧洲几乎逛遍了,非洲大大小小的地方也去过不少,那里的人和动物都非常美,中亚一带也有几次机会去拜访,上周我刚从南美洲回来。不同的地方孕育出不同的人,探寻并记录不同是我坚持这份职业的理由。”

  “那真是太棒了。”亚瑟道,“方便给我细讲吗?”

  “好啊。”我又翻开笔记,细细讲解起来,这样的状况一直持续到下船。

  “你要去哪里?”几天的讲述,亚瑟明显已经渐渐放下戒备,“我要去纽约。”

  “那真是太好了。”我兴高采烈道,“我也是去纽约。一起吧?

  下船的时候,我站在码头环顾四周,白云清晰地可以看见脉络,它们慢慢地飘过天幕。大大小小的轮船靠在码头,汽笛声此起彼伏,人群挤得胸贴胸背贴背,”我和亚瑟奋力挤出人群,走在路上。

  “你住在哪里?”我问道。

  “嗯·······长岛。”

  “长岛?!”我惊呼道,“你不会是个隐形富豪吧?”

  “只是朋友的宅子借住几天。”亚瑟两手抓着箱子,有些不好意思“我休假。”并邀请我道:“你可以来和我一起住。”

  我叫了一辆出租车,一路上,各色的跑车风驰电掣地经过我们,欢声笑语不时飘过我们,司机喋喋不休地介绍着纽约。我拉下窗,经过大桥时,一群海鸥飞走,汇入大海。我回头看着纽约城,高楼大厦房屋鳞次栉比,闪耀着别样的夺目光彩,几乎要映到脑子里。

  美国,美国,我心中反反复复地念道,美国,我来了。

 

 

 

 

 

  亚瑟付了车钱,我扛着行李,才发现亚瑟的箱子其实非常轻。我站在车停下的地方,被眼前的景象惊讶得说不出话来。

  奢华,优雅,恢弘·······我找到脑子里一切可以用来形容这幢建筑的词语,却无力地发现哪个词都是片面的,亚瑟却朝我招呼道:“走吧。”

  “去哪儿?”我又糊涂了。

  “这里是古特莱恩的住宅,他的祖上似乎是个挺有名气的贵族,不过后来搬到这里。”亚瑟介绍道:“他也没有给先祖丢脸,做生意倒是挺有一套的。”

  “哦。”我理解地点点头,没有继续问下去,我本身就不关心这些,如何成为一名成功的摄影师倒是能唤起我不少兴趣。

  “前面在准备开宴会。”亚瑟突然说,我追寻他的目光,看见一辆又一辆的货车停在门口,不少工人正在卸货,“路比较窄,我干脆让司机停在那里走过来。”他解释道,“我的房子就在前面,快到了。”

  出乎意料的是,亚瑟的房子倒是没有一路走来的那些气派,只是安静地伫立在那里,散发出一股抹不去的岁月感。

  亚瑟掏出钥匙开了门,立刻涌起来一阵浓厚的灰尘。我掩住口鼻,随着他走进去。屋里所有的家具都是盖着一层布,上面满满都是灰尘。

  “你多久没来这里了?”我好奇拿手一抹,结果发现这些布原来都是白色的,只不过灰尘太厚看起来像陈年灰布,已经泛黄了。

  亚瑟似乎是不便于回答我的问题,他只是“砰砰砰”开了窗,接着出了门。

  我不明所以,跟着他站在房子外,听见他说:“我得叫人来打扫,没想到会积这么厚。”

  原来是受不了浑浊的空气,我站在一旁继续我的问题:“你有多久没来这里了?”

  “嗯·······”亚瑟做出一副努力回忆的样子,“很久了······你要知道我一直跟家人住在英国,这是我祖父的故交的房子,他没有亲人,死后就把房子交给我祖父了。”

  我没有多想,接着听见后面有人操着一口地道的美国口音,朝我们高声问候道:“你好,伙计!”

  我和亚瑟转过头,看见一个穿着随便的美国人走来,与此形成明显对比的是,他的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,我猜测这是一副平光眼镜,估计做出一派文质彬彬的样子。

  “你好。”亚瑟又恢复我在船上帮他开门的那种冷冰冰的语气,带着强烈的疏离感。

  美国人似乎丝毫没有感觉到,继续用他的大嗓门说道:“我还以为这幢房子无主,从小我就没见过有人来开过,没想到今天真有人来。”他拍拍亚瑟的肩,“你是来度假的吗?”

  见鬼,他倒是一眼认出了房子的真正主人。我看看亚瑟整洁服帖的西装,再低头看看我的皱巴巴、还少了一枚扣子的西装,有些沮丧地想到,的确很明显了。

  美国人继续喋喋不休道:“我想你们也看到啦,我晚上会举办一个宴会,你们来吗?”我看向亚瑟,他不动声色地考虑了一会儿,答应了。

  “那就这么说定了!”美国人欢呼道,刚要走开,又折回来道:“忘了做自我介绍了,我叫阿尔弗雷德。”

  “詹姆斯。”

  “亚瑟。”

  美国人一边吹着口哨一边走远了,亚瑟的脸色晦涩不明,我有些摸不着头脑,“怎么啦?”

  “这里可是东卵。”亚瑟显然不能理解这个美国人的所作所为,“他怎么表现得像个西卵暴发户一样。”

  我一知半解,只能象征性地应道:“也许他天性就这样。”接着岔开话题,“哎呀亚瑟你不是说要找人来打扫吗?已经下午了我们可以走了。”

  当我们结束了一切工作,看着亚瑟的宅子焕然一新后,暮色已经不住地涌入屋中。亚瑟锁了窗和门,把钥匙收在内衣口袋里,和我一起走了过去。

  宴会显然已经开始,没有所谓的保镖站在门口检查请柬,宾客像巨大的云团一样涌来,哗啦啦地就这么走进了门,我和亚瑟对视一眼,随着人群走了进去。

  这时我才发现门不过是一个摆设,里面的天地显得更为宽阔,还有一个巨大的水池。侍者靠着水池边走来走去,手里端着托盘。我拦下一个,拿了一杯透明的饮料,也许是饮料,亚瑟举起杯子喝了一口,咂咂嘴道:“这味道还不错。”

  我也将信将疑地喝了一口,接着觉得自己整个口腔都在灼烧,天哪,烈酒!没想到阿尔弗雷德这么大胆,在禁酒令之下还敢光明正大地用烈酒招待宾客,可扫了一圈四周,所有人神色如常,好像并没有发生什么大事。

  在我晃神的时候,亚瑟已经喝光了第二杯酒,脸色不正常地红了起来,他解开衬衫的领口,接着似乎还要解下去,我赶紧捂住他的手,把他勉强带离了桌子。醉酒的亚瑟与平日截然不同,絮絮叨叨不知道在说什么,不过声音轻地几乎像是在呓语,我也管不了这么多,只是发愁地考虑接下来该怎么做。

  “嘿,詹姆斯!”阿尔弗雷德的声音从背后传来,他端着一杯酒,低头立马注意到了亚瑟的醉态,诧异道:“宴会才刚刚开始,亚瑟就醉成这样?”

  我笑笑:“他酒量不太好,我没来得及拦下他。”

  “去房间里吧。”阿尔弗雷德自告奋勇地拉起亚瑟,亚瑟的头靠在他的肩膀上,显得很是依赖。我在后面突然觉得两人似乎是格外般配。

  好吧。老实说,我去过很多地方,对一切新鲜事物都是持开放态度。世界上有那么多的人,那么多的地方,存在即合理,一切都有各自的魅力。

  把亚瑟放在床上之后,阿尔弗雷德问我道:“你是干什么的?”

  “摄影师。”我答道。

  阿尔弗雷德朝我一笑,在窗口边上,指了指门口:“我想你会对她感兴趣。”

  我顺着他的指尖,看见一位著名的女明星正在跟人聊天。

  “你·······你是说·······”我一愣,没有转过弯来。

  “她和我有几分交情,她最近想找人拍照片,作为宣传,需要一个专业的摄影师。”阿尔弗雷德拿出一张薄薄的小卡片,上面印着烫金的花纹,“就说是琼斯叫你来的。至于赞美词,你可以想怎么说就怎么说,反正我都同意。”

  “这怎么好意思?”我忙客气道,一边接下了卡片,“那就太谢谢你了。”

  我下了楼,回头看了一眼房间,那里还是亮着灯,不过与其他比起来显得过于黯淡,也许是阿尔弗雷德刻意调低了亮度。

  我和他们谈得很好,以至于让我都产生了一种错觉,似乎自己本来就是上流社会的一份子。但我清楚,这一切不过是阿尔弗雷德给的卡片起的作用。

  阿尔弗雷德是谁?他似乎姓琼斯,阿尔弗雷德·琼斯?我并没有关于这个人的耳闻,据他们说,这种宴会已经一连办了好几年,阿尔弗雷德似乎是从地底下冒出来的,还在东卵有一套豪华的房子。谁也不知道他的来历。不过谁在乎呢?每天都有人像飞蛾一样来来去去,醉生梦死之间,都是一样的混沌。

  我上了楼,想去接回亚瑟。阿尔弗雷德似乎提前跟仆人打过招呼,他们一步步将我引入建筑的深处。亚瑟似乎还没醒,坐在沙发上咧着嘴看向四周。

  阿尔弗雷德见我来了,向我招呼道:“嘿!伙计!谈得怎么样?”

  “一切顺利。”我环顾四周,发现周围堆叠的都是柜子,上面都摆满了书,“你的书房?”

  “是的。”阿尔弗雷德点点头,“你走后不久亚瑟就起来了,我没办法带着他一路走过去,然后就来到了书房。”

  我凑近几个柜子,这个房间散发着一股浓重的油墨味,我看了几本,“《仲夏夜之梦》,《那些忧伤的年轻人》(1)······”

  “莎士比亚!”亚瑟突然高声说道,接着跑向书柜,一本本看过去,一边还给我们介绍作者和履历。我和阿尔弗雷德坐在长长的书桌旁,都是哭笑不得。

  阿尔弗雷德突然问我道:“亚瑟是你的兄长?”

  “不不不。”我连连摇头,“我们是在渡轮上认识的,他邀请我去他家住几天。”

  阿尔弗雷德把手支在下巴上,关注着亚瑟,我调笑道:“你不会看上亚瑟了吧?”

  “去去去。”阿尔弗雷德故作嫌弃地挥挥手,接着又想到什么,“今天已经很晚了,要不留宿吧?”他看向还在兴致勃勃挖掘书的亚瑟,“你觉得有可能掏出钥匙再把他运回家去吗?”

  “那倒是不可能。”我笑笑,直起身来,真心实意地说道:“谢谢你啦。”

  无论阿尔弗雷德来历如何,是不是哪个角落窜出来的暴发户,这些都不重要。这短短的半天,我能从他的对话里感受到一股善意,这在宴会上那些和我相谈甚欢的人身上根本是无从寻起,这一点是难以伪装的。

 

 

 

  第二天日上三竿,亚瑟还没醒,我和阿尔弗雷德坐在客厅里,一个喝茶看报纸,一个埋头钻研摄影书。为了聆听一下那些大师的高见,我特意强迫自己背着这本厚厚的书跑来跑去,说是没用,其实也在非洲给我垫过桌角,又或者现在,伪装成一个虚心好学的摄影师。

  阿尔弗雷德翻弄报纸的声音很响,一下子就哗哗哗好几张,我听着声音,顿时觉得对方有着一目五十行的能力,接着报纸发出响亮的“啪”的一声,清晰地传入我的耳朵。我抬头看见阿尔弗雷德站了起来,双手叉腰,有些烦躁:“什么乱七八糟的黑幕!”他大声发着火,盯着我:“你觉得呢?”

  我一时间不知道他在说什么,只好搪塞过去:“要相信自己的眼睛。”

  “那是当然!”阿尔弗雷德气呼呼地说:“都被金钱熏了心!钱有这么好吗?”

  我心道当然好啊,不然你现在的优渥生活是从哪儿来的,不过只能附和富人的故作姿态:“当然不。”

  有钱能使鬼推磨,这是我目前所信奉的人生准则之一。大概我天生就是个穷人命,所以也乐得这一份清闲。

  “你们今天有安排吗?”阿尔弗雷德似乎消了气,转而问我。

  我一愣,“我?暂时还没有。”

  “那好,我正想带你们去参观一下我的宅子。”阿尔弗雷德开始兴奋起来,“今天是个阳光明媚的日子,实在是太好了!”

  “·······”我不知道他为何如此一惊一乍,像极了我曾经看过的某些三流影片的男女主表演,一个高声大喊:“哦,亲爱的!”一个立马捧着自己的胸口:“哦,我的王子!”浮夸到不像话。

  不少人猜测过阿尔弗雷德的钱来自何处,我敢打赌,他们一定也想拥有同等的财富,这毕竟是通病。我开始胡乱猜测着,突然,电话铃响了,硬生生打断了我的思绪。

  阿尔弗雷德快步走过去,接起电话,似乎一点都不避嫌,就在那边和别人高谈阔论起来,诸如“酒”“药店”等不少词语频繁出现,我觉得他似乎太聒噪了。

  楼梯上传来了脚步声,亚瑟揉着眼睛,走了下来。他身上还穿着昨天的衣服。我站了起来,朝他笑道:“睡得怎么样?昨天在阿尔弗雷德家留宿了一晚。”

  亚瑟看了一眼阿尔弗雷德,对方正忙不迭地重复一系列名酒牌子,声音大到似乎在咆哮,亚瑟皱了皱眉,觉得脑子更疼了。

  “不怎么样,见鬼,好久没喝酒,一下子醉倒成这样。”亚瑟想起昨晚的窘态,有些尴尬,我心领神会,连连点头:“我也会这样。”

  阿尔弗雷德挂了电话,来到我们身边,“床舒服吗?”他笑眯眯地问向亚瑟,“我可是把自己房间都让出来了。”

  亚瑟显然没想到这一出,连着脸色都软了几分。我在旁边连忙打圆场,朝阿尔弗雷德道:“你不是要带我参观房子吗?”

  阿尔弗雷德一拍脑门,“嘿,瞧我这记性!走吧走吧。”随即大踏步跨了出去,也不看我们是否跟在身后。

  亚瑟默不作声地走在最后,我听着阿尔弗雷德天花烂坠地胡侃,什么世界上最大的藏书馆就是自己书房,什么半个海滩都是自己的,我觉得有些好笑,像是小孩子在互相攀比一样,虽然不知道他在和谁较劲。

  “说了一路倒也是渴了。”阿尔弗雷德高声叫了一声女仆,随即有三五个人捧着果汁进来,五颜六色的,格外的赏心悦目。

  “这是早上摘的水果,有西瓜汁,橙子汁,苹果汁——”阿尔弗雷德笑道:“还有些我想不起来名字,随便喝。”

  我有些惊讶,接着选了一杯西瓜汁,里面没有什么多余的果肉,只是纯粹的汁水。我两口就下了肚,掏出手帕擦擦嘴,发现亚瑟捧着杯子,不知道在想什么。

  “午饭一起吃好了。”阿尔弗雷德东喝一口西喝一口,邀请我们道:“厨房里有刚捞上来的海鲜,只要你报得出名字,我们这里都有。鲍鱼什么的就太常见了,其他金贵的也有,就像·········”

  “够了!”亚瑟忽然高声喊道。

  阿尔弗雷德吓了一跳,“怎么?菜够了?”

  我暗暗折服于阿尔弗雷德的装聋作哑的本领,的确,英国还在粮食分配中挣扎,欧洲刚刚经历过一场世界大战,什么都缺,阿尔弗雷德这么报菜单,无疑是冷漠。

  亚瑟深吸一口气,“你有没有想过还有不少人在挨饿?欧洲到处都是饿死的人。”

  阿尔弗雷德的回答更绝:“没有。”

  “你难道没有同情心吗?”

  “不不不,这个我还是有的。”阿尔弗雷德干脆坐了下来,翘着二郎腿,“可这关我什么事?这场战争怎么打起来的,你应该清楚。”

  亚瑟抖了一下,我刚想出声,阿尔弗雷德又说道:“我已经算很好啦。还记得捐些物资给你们——你们来自英国吧?”他自顾自地说道:“富人有很多,穷人更多,难道我们就必须捐钱给他们,还供着一帮好吃懒做的流浪汉?别傻了。”

  亚瑟的肩膀塌了下来,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,也只好拍拍他的肩。阿尔弗雷德眯着眼睛,有种难言的气场,这时候眼镜似乎才符合了他的气质,他说:“这种事情你应该比我懂得多,亚瑟。”

  亚瑟惊讶地望向他,阿尔弗雷德歪着头,笑道:“你还是一点都没变啊。”

  我一时间难以反应过来,直觉告诉我两人的关系非同一般,但是现在各种信息乱成一团,我也不能极快地梳理出来,这大概是我小时候为什么老是捉迷藏被抓到的原因。

  阿尔弗雷德跳了起来,拍拍亚瑟,“你带衣服了吗?”

  亚瑟没有回答。

  “想想也知道你这种工作狂也不会考虑这种事情。”阿尔弗雷德毫不在意,“乘我的车去吧,买衣服去。”说完他还吹了一声口哨,自顾自地离开了,还不忘抛下一句:“门口等我。”

  我走进亚瑟,发现有些失神,我轻轻晃了晃他,“亚瑟?”

  他很快回过神来,扯了扯自己的嘴角,表示“我还好”。我搂了搂他的肩,“我也很伤心。”

  亚瑟感激地点点头,接着与我走了出去。阿尔弗雷德的车飞驰而至,到时还不忘鸣了一声喇叭,阿尔弗雷德一只手垂在车门外,大声道:“亚瑟你不会还在生我气吧?我错了,对不起。”

  亚瑟没有回答,径直走向车门,开门时,我听见了一句轻轻的“谢谢。”

  我还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,阿尔弗雷德却朗爽地回答道:“不用谢!”

  我再一次被阿尔弗雷德的厚脸皮给折服到了。

 

  天蓝色的跑车载着我们一路向前,惊起了一群海鸥。我靠在汽车背上,看着似乎近在咫尺,却又遥不可及的高楼大厦,好像曾经在天雨后看见过的海市蜃楼,狂奔过去,却又不见了。

  我们站在店里,亚瑟不怎么喜欢试衣服,阿尔弗雷德却兴致勃勃,在店里拿出一套又一套衣服,每套衣服都大加赞赏地鼓掌道:“你穿上去很好看!”恨不得包下整家店,或者整条街。

  我嫌他烦,奈何人是出钱的,只能尽力给出自己的一分意见,再拦下几件实在是太过随意的衣服。最后等我们再回到车上时,已经黄昏了。

  亚瑟被折腾地够呛,大包小包的衣服堆在后座上把我挤得要坐不下。阿尔弗雷德转过头,对亚瑟说:“我很高兴。”

  亚瑟白了他一眼,“我快累死了。”

  “我很高兴。”阿尔弗雷德重复道:“完成了想要做的事情。”

  亚瑟一时间没了话,正视着阿尔弗雷德,却又立刻躲闪开了眼神。阿尔弗雷德突然倾过身,轻轻地在亚瑟的嘴角啄了一口。

  在我视线范围内,亚瑟一下子红了耳尖,连忙推开阿尔弗雷德,呵斥道:“你疯了吗?”

  阿尔弗雷德不在意地笑笑:“嘿,谁不疯?”

  我在后面没有接住一只掉下来的箱子,“砰”的一声引得两人齐齐回头看我。我尴尬地笑笑,并表示:“你们忙。”

  亚瑟低下头,“你不懂。”

  阿尔弗雷德心情颇好:“我可是特意请了假来的。”

  我在后面一头雾水,阿尔弗雷德请假?他不是富翁吗?难道也是给人打工的?

  亚瑟叹了一口气,“谁要你请假?”

  阿尔弗雷德把头靠在他肩上,哼道:“我乐意。”

 

  后来我搬回了亚瑟的老宅,而亚瑟则心安理得地睡在了阿尔弗雷德的宅子里。我惊讶于他们关系的突飞猛进,又感叹自己做了一回明亮的电灯泡。

  我们在一起逛遍了纽约,又跑到西部去当了半年的牛仔,去西部的时候走走停停,阿尔弗雷德似乎哪里都有家业,又花了一年多的时间。我们开了不少派对,来的人形形色色,我也认识了不少名流,即使我知道这对我以后人生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改变。疯狂的事情难以枚举,只是记得我们将夏天全部挥霍完毕之后,又开始兴致勃勃地迎接下一个季节。身上的血液似乎永远不会凝固,但我知道,我终将离开这里,追寻我的远方。

  直到有一天,在我知晓阿尔弗雷德的全名是“阿尔弗雷德·F·琼斯”以及来历后,他突然神神秘秘地跟我说了一件事。这件事是什么,亲爱的读者,原谅我答应了他们,不能说出来,这个答案能够解释所有疑问,但我决意带着答案死去。

  我要求亲人在我死后将骨灰撒在海中,随着洋流肆意飘荡,就像我这身如飞蓬的一生,就这样辗转在大西洋的两岸,看着那些我爱的人。

  如今我也已经七十岁了,却仍然记得那天玛格丽特号鲜亮的红油漆是怎样熠熠发光,这些细节难以淡忘,却在我生命越发地清晰起来,似乎就在昨天。

  纽约燃烧着,直到今天,它的光芒还是那么的耀眼,我仍爱着这座城市,并且努力做出了一些摄影上的成就,用来怀念那些逝去的日子。

  现在,让我们举杯吧,流金时代一去不复回,但好歹,我们没有辜负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

 

 

 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   詹姆斯·杰拉德(2)

 

 

(1)《那些忧伤的年轻人》为菲茨杰拉德的代表作之一,另外一部为《了不起的盖茨比》。本文最初目的是致敬《了不起的盖茨比》。

(2)致敬菲兹杰拉德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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